下了飞机那天,天灰得像一块死掉的幕布。机场外雨下得正大,裴意站在风里,皮夹克外套被溅上水痕。他没有叫司机,也没回家。
那个地方,他想起就觉得窒息。
他曾以为那是“家”,可现在,只剩下“犯罪现场”的荒诞感。
他拨通沉时曜电话的时候,语气极轻:“在你那儿睡一晚。别问了。”
【沉时曜的公寓】
沉时曜开的门,嘴角还叼着根烟,打量了他一眼:“啧,你看起来比新闻里还惨。”
“有烟吗?”裴意声音干哑。
“有——”沉时曜瞥了他一眼,“不过先给你个喜事冲冲晦气。”
说着,他从玄关抽屉里拿出一张深蓝色丝绒质感的请柬,递给他。
裴意接过来,低头一看。
白色烫金字体端庄体面,熟悉得令人生厌:
沉奕辞≈ap;宋清冉
订婚宴邀请函。
时间,地点,流程,一一列得清清楚楚。
他没说话。只是沉默地把请柬放在茶几上,像放下一把没用的刀。
那天晚上裴意发来消息时,只是一句:
“我需要个女伴,你能陪我吗?”
云茵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。
她知道他最近应该过得不好。新闻、调查、父母被捕,像是漫天乌鸦压住了他的神经。
也像像一口密封的井,没人知道里面压着什么。
她没有问他什么时候从欧洲回来的,只回复:“好。”
————
她穿着裴意提前送来的礼服,挽着他的手走进会场。
他穿一身黑西装,剪裁冷峻,眼下有些青色没遮住,但整个人仍然挺拔克制,像是用极深的自持扛住了整场风暴。
他没看她太多,只是安静地牵着她,在嘈杂人群中,走得稳而沉。
云茵原本没放在心上,只当是裴意想来凑个热闹,带她充个场子。她神情淡淡的,步伐从容,一直到——
目光穿过人群,落在主位那一抹冷峻的身影上。
沉奕辞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,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,坐在灯光最明亮的地方。宋清冉穿一袭白色长裙,姿态优雅得体,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。
竟然是沉奕辞的订婚宴。不知道为什么,云茵感觉心好像被什么揪住。
沉奕辞站在台阶上,原本漫不经心地扫视四周,目光却在下一秒定格。
云茵挽着裴意的胳膊走进来,脸上带着浅浅的笑,像是全世界都和她站在一起。
沉奕辞的瞳孔骤然收紧,手指狠狠攥紧了西装下摆,指节泛白。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,呼吸都跟着一顿。
他盯着他们交握的动作,恨不得一把扯开。为什么是裴意?就这个毛头小子?
沉奕辞几乎咬碎了后槽牙,眼里翻涌着什么极深极暗的情绪。理智告诉他要冷静,但嫉妒像毒蛇一样在心里蜿蜒翻滚——
他嫉妒得快要发狂了。
宴会厅内灯光璀璨,司仪的声音高昂热烈,宾客们笑闹成一团。
游戏环节开始了。
有人起哄,有人拍手叫好。
云茵站在角落,耳边的笑声仿佛离她很远。酒意微熏,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。
她低头看了眼时间,转身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离开,踏入花园。
晚风拂面,花园里只有潺潺水声和隐约的音乐回响。她靠着凉亭的柱子站着,深吸一口气,终于有种暂时逃脱的松动感。
可没过多久,身后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她回头,一眼便看到沉奕辞。
他站在月光与灯影交错之间,西装剪裁得体,眼神沉静,却掩不住疲惫与情绪的沉重。他没说话,只是一步步靠近。
沉默像一张紧绷的薄纸,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。
“你要订婚了。”她轻声说,语气没有情绪。
沉奕辞站在花园的微光中,眼神深沉,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无奈:“茵茵,你得明白,我也有我的无奈。”
云茵冷冷地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“这不是简单的感情问题,这是家族联姻。沉家和宋家,都是权力和利益的交换,我不能也不敢随心所欲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隐忍和疲惫,像是在说一件他痛恨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。
沉奕辞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焦躁,猛地一把抱住云茵。他的声音带着急切与哀求,嘴唇贴住她的软耳:“茵茵,别不理我好吗?”
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情绪,混杂着不安与渴望。
可就在这一瞬,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——清亮却带着焦急:
“阿辞!”
两人同时一僵。
那声音顺着走廊回荡而来,熟悉而刺耳,像是从无数个订婚仪式的片段里撕开的一角。